去年,當我意識到饒是面對十七歲曾迷戀許久的男孩已不再有任何觸動後,我才曉得自己已走出記憶的洞穴裡的燭光,所有光影的魅動,都不再為人所迷惑。
十七歲那年我對於出櫃及親密關係的處理還太過稚嫩,以我對他的理解,他不是因為我的性傾向所以斷絕所有關聯就此陌生一路到盡頭的。而是當我們不曉得如何應付親密關係裡關於慾望的拋擲與回應,要把事情搞砸成這樣,並非太困難的事。
這段關係是我反思親密關係的起點。如果開始一段關係必須提起自己過往情感史,我會特別在履歷上強調它。因為你經歷過有些人在不知所措的時候,可以很絕決地放棄你。雖則那並非冷酷無情,不缺礫石與苦惱,但可以割捨的決心,就成了我往後幾年親密關係裡的恐懼,深深結構了我的情感與反應。
蛇咬與草繩的情結我不是不明白。十七歲以後的關係我都能預感結束的徵兆,若非如此,我不會踴躍地應徵分手的掌舵手。學著觀星、測風,在茫茫大海裡嘗試抵達與仳離。但這些事後諸葛的文字所呈顯的冷靜是事後諸葛的,前男友在我們從曼谷回來以後見過我情緒失控的樣子。
那時我當著前男友的面在南勢角租來的套房裡情緒失控得揍過水泥牆。沒有人曉得我在十七歲那年也揍過校舍的牆壁好幾拳。這些重複我都曉得。人有時很怨嘆自己為什麼又演回過去的那幾齣戲,不能下檔嗎?給自己、也給對方一個嶄新誕生的可能。
不行嗎?
我對他始終有種不捨,曉得他不夠聰明,曉得他可能會懼怕什麼、焦慮什麼。因此每當從他人口中得知他面臨了何種境遇,我就能描摹出他的心理狀態,而暗自懊悔無法陪伴他處理他的情緒。是這種不捨讓我僵持於隘口,早悉知他不會願意再讓我插手他心理的每一吋風景,我就是看到了,卻深怕移開注視,是真的沒有機會。
大許能維持關係的就只剩不忍。且是我單方面地構造親密的惟一途徑。
我不忍了好幾年,直到他在社交軟體上徹底消聲匿跡。
Thursday, November 3,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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