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當日,我們將臘腸扣在陽台外,整日哀鳴。
那天忙碌得我們倆都有脾氣,偶有口角,彷彿夏日裡的兩團火燄互相傾軋,除了天氣炎熱,原因不過是新居處的房東總是少根筋地無法處理我們的需求。東海大學二十五號結束春學期,這日新生紛紛搬出宿舍遷至租處,同時學年末大家如大風吹般對換賃房座位,因此普遍的租屋契約均以這日或頂多寬延至隔日為止。然而新房東直至這日仍然遲遲無法交屋,即便約限同樣也是二十五日,這麼一來我們就可能會有一、兩天的空窗,既無法遷入新居,卻又被迫搬離舊處。雖後危機麻煩地解決了,進房我們卻又後悔了。
幾度我以為入住的乃是貓妖的房子。整室的貓毛團結各處,飄散,貓沙漏灑滿地。浴室黴菌彷彿那是它們此生遇過的最好的潮濕春季,牆上的水漬,地板上不知名的油跡,染成褐紅的長髮糾纏著菊形水孔。將床座搬起縷縷成絡的貓毛揚起翻飛,白色短毫,以及較為粗糙的赤黃長毛。滑椅下的滾輪死纏著厚厚的毛髮煩擾不休,剔除不盡。
F的房並沒有比較好。舉凡各處角隅櫃櫥的隙罅,馬桶後方,洗手台座下,儘是牙籤散落彷彿這裡曾經受過箭擊。
疲憊地清掃──母親打電話來關心的時候,我不想回電;男友致電,我不好氣地回話;我只想安靜;臘腸在陽台外切切嬰泣,我吼牠,罵他──傍晚開始下雨,牠淋得全身萎靡,洩氣得不像那些光鮮亮麗的可愛布偶。午夜後稍事告息我走出陽台幫臘腸洗澡,幫牠抹肥皂的時候我哭了出來,不停地對牠道歉,不停地詢問自己,人在困頓的時候到底要怎麼維持愛的能力呢?
當天晚上我聽著 Leona Lewis 翻唱 Oasis 的 Stop Crying Your Heart Out入睡。
*
偶爾脾氣大得彷彿颱風過境,有人打了顆巨大旋轉的彈珠到你的生活裡來,那些時候我便只想躲起來處理自己龐雜如貓吞入毛球那般的情緒,因為我無法、我無法在這種時候仍然若裝無事地說一切都好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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