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February 7, 2012

一瞬之光

午后閒散,找屋看屋租屋。我走著走著竟然想起以前的事。

生命中總有一些人猶如靈光一現,他們短促的在生命某段時期中出現,復又泯滅。曾經在錯落的航線中各自別過船頭,讓轉動的燈光掃過對方的顏面便又消失於遠方濃霧的景深之中。我想,阿光便是這樣的一個人。

阿光是個乾淨好看的女子,然而短髮俐落,球衣球褲的。離開重考班後好多次得回去辦考試事宜,每每回去她總撲來擁抱,整具軀體重量皆壓於我身,然後嘴裡嚷嚷你怎麼來了你怎麼來了。通常我刻薄酸她,她便笑。她笑起來很好看,臉白齒貝,雙頰於冬日還會微紅。不笑時眼睛澄明,一笑雙眼更如彎月,好像天空中,所有日之美好、夜之美好都在她臉上了。

阿光好相處,站在她身邊,我都不像男孩子。我坐在玄關看自己的書,她總要闊步前來翻過書面看書名,問我好看嗎,好看在哪,有時像麻雀。或者我瞇眼睨她,她便會不服氣喊,欸別看我這樣我也很文藝好不好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最後都在搞笑。都在搞笑的文學譬如一次國文作文,她寫不出來就寫一首諷刺國務機要費的打油詩。她甚自豪,押運押韻唸給我聽。

與阿光熟了,是在一次試後,同王筱筱一齊去書店及打電動。累時便坐下來聊天,聊瑣事。那次她向我坦承她喜歡的同是女子。人與人之間的來往情事不過如此,身體有開有合,靈魂遂在其中來去悠遊,一切的記憶與遺忘都如同灌頂我們始知道,對方究竟是如何走過、如何生存,如何生命微小卻勇敢。然後交換靈魂,因而有了勇氣走出粟般一步。

後來的我離開了重考班,成了都市裡的無主孤魂,我們見面的次數也漸漸少了。放榜時知道她上了高雄大學的外文系,同一個從前同樣在重考班現今在高師大英語系唸書的女子交往。然後其音訊便如黑暗裡的一條細密蠶絲,斷了,不復尋了。偶爾我會想起這樣的一批人:他們的名姓在你生命中某一段時光裡如彩鱗般閃耀,而又當生命的聚光燈移位以後,他們的火光便逸散了。一瞬間的閃神我問我自己,現在的阿光究竟在幹麻呢?生命的航線各自畫開,哪裡有燈塔?哪裡又有風雨?我不知道,我僅僅是想起,然後復又走回現世,繼續找屋、看屋、租屋。

1 comment:

  1. 傍晚同阿光見面,抽掉一包菸。許多人事我都忘了--重考班時代見過那麼多臉容,我沒記得幾張。阿光是惟幾張面容我記得甚深的。老朋友呀,總有變了也沒變之感。那是存在於她內裡的時間張力了。回來找出這篇文章,是二零零八了。

    臉之書莫過於是,你翻過好幾頁,你認得,你也不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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